[文艺]:假如有那么一粒药丸
假如有一天科学家发明了一种新药,吃了之后我就马上会变成异性恋者,我吃不吃呢?
早几年我会毫不迟疑的说:吃!
吃呀,怎么能不吃?我们的环境对待异性恋者要友善得多了,如果我喜欢的对象是异性,我可以名正言顺的追求她,我可以在街上牵着她的手,我可以带她回家见我的父母,我要是爱上了她,我还可以问地想不想嫁我…一粒药丸就能让这么多平凡而美好的事成真,怎么能不吃呢?
对一个同性恋者来说,这些别人看在眼里丝毫不起眼的小事,每一件做起来都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我当然可以追求周遭的同性朋友,但是这些同性朋友可能从此会和我反目成仇;如果我从来就不在乎别人厌恶的目光,我当然也可以和同性的爱人在街上亲嘴、牵手;如果我对家庭革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当然也可以把他带回家正式介绍给父母;或许我要是真的爱他,我也可以和他结婚的,虽然法律也不承认…。当一个同性恋者虽然不见得就会活得水深火热,但是好象怎么看,都是乖乖的当一名“正常人”,日子才会好过一点。
早几年我会说,要是同性恋改得掉,那我早就改了,谁不想让大家都高兴呢?要是我可以选择性倾向,我才不会当同性恋,你们不要乱说是我们自己选择堕落的好不好…,我很无辜,你知道吗?
我会说,给我那粒药丸吧!
我不知道这个“神奇药丸”的比喻,对善意想了解同性恋者内心世界的外人有多大的说服力,但类似的比喻却常常挂在同性恋者的嘴边,似乎这粒小小的药丸,对照出整个社会误解、歧视同性恋者的不应该,这粒求之不得的药丸,变成同性恋者无奈的象征。
同性恋者对这个比喻的共鸣,不但点出了同性恋者应对社会歧视时的挫折(为什么你要歧视我呢?我又不是故意的),同时也泄露了同性恋者歧视自己的心态(要是可以选、可以改,我才不会当同性恋)。再没有一种歧视能来得更彻底了-连歧视的受害人都歧视自己,别人的歧视有什么不对的呢?如果连同性恋自己都讨厌同性恋,可见讨厌同性恋是多么天经地义的自然反应。
神奇药丸本来是拿来当教材的,这下子却成了反教材,同性恋者在回答这个问题的同时,就已经先打了自己重重一巴掌。
受害者认同施暴者的想法,是历史上屡屡出现的荒谬,一个在纳粹铁蹄下成长的犹太小孩,会忍不住希望有一天奇迹出现,让体内流着亚利安人的血液;一个活在黑人贫民区里的少年,也会忍不住幻想自己如果生为白人的好处。犹大小孩和黑人少年都是种族歧视的受害者,但是当他们开始不喜欢自己血统、肤色的时候,在某一个程度上就已经认同了种族歧视的正当性。
同性恋者和犹大小孩都忘记反问自己:凭什么他们决定我的性倾向或血统不好、不正常、低他们一级?或者,换个角度:凭什么他们的性倾向或血统是好的、正常的?
凭什么他们的日子要比我好过一点?
现在我对这个药丸问题的回答是:你该反省了,怎么会问出这种有问题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