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同志心理热线报道（二）：暗柜心事
撰文：erickn (性諮會諮商員，熱線接線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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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成是個剛重考完大學的男孩子，他是打公共電話進來的，因為家裡不方便講電話。小成顫抖地告訴我，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是因為他想開始嘗試去探索同志的生活，但在同時，卻也因心中的許多困惑、不解，讓這一步更加地沈重與遲疑了……
成說，其實打從國中開始就對一些同性的同學有種「特殊的感覺」，但總是直覺地就把它壓抑下來。再加上當時那崇尚男性陽剛的國中男生文化中，自己的斯文、內向往往容易被那些裝作很陽剛的同學恥笑為娘娘腔，被他們排斥。因此，在小成國中到高中的這六年「男校經驗」，他總是處在極度壓抑的緊繃狀態，一方面為了要有朋友，他必須很努力學做個「哥兒們」；另一方面，又得很小心地將他對某些同學的特殊感覺緊緊包著，並將之加工改造為正常友情的展現。
聽著小成敘說這段經驗，我竟覺得如此地熟悉！原來我們走過的路如此相似，對那種特殊感覺的無所適從、壓抑，以及努力地模仿著做個所謂的男人。同志、性別等資源的缺乏，讓我們找不到它種認同的可能出口，而陷在原有既定的異性戀認同模式下，一再地壓抑、一再地焦慮不已……
重考的時候，小成交了一個女朋友──琳，他知道自己對琳並沒有那種特殊感覺，但他想，因為六年男校的經驗，沒有機會認識異性，所以也許藉著多接觸異性，可以培養出對異性的特殊感覺來。然而，交往一段時間之後，小成依舊沒有特殊感覺，而琳也對於小成的被動與平淡感到很奇怪。小成覺得不應該再如此欺騙琳了，於是就向她坦承自己對同性的特殊感覺及強烈的壓抑。
沒想到，琳聽了小成的故事之後不但不怪小成，更鼓勵小成勇敢地去探索自己的性傾向，一昧地壓抑反而會造成心理不健康。琳還幫小成尋找各種同志資訊，如書籍、雜誌、社團等等，有了琳的鼓勵與相關的參考架構，小成才逐漸地會想去試著相信自己、看待自己是一個男同志。
在這同時，小成一直對補習班的一位同學阿昆有很深的愛戀，也就因著正視自己對同性的愛戀的嘗試，便決定勇敢地向阿昆表達愛意。結果阿昆回應小成說，他自己並不是同性戀，但是並不反對跟同性發生肉體關係，如果對方願意替他「服務」的話……。阿昆的回答小成當下並未想的明白，在如此似是而非的回答中因著對阿昆強烈的愛戀與對男體的首次嘗試的可能下，可能的可能就成真了。之後，小成與阿昆形成一種連結關係，在這關係之中，阿昆將他視為某種的性服務提供者；然而小成在此關係之中，除了同樣經歷了自己對性的試探之外，還希望能夠經歷到--卻是他一直未能有的--也就是對愛的渴望。
與阿昆「交往」了一段時日後，小成愈來愈明白與阿昆在這段關係中的不對等位置，他要的是一種對等、尊重的關係，然而，卻又不知何處可循，除了與阿昆之外……。他曾經試著打電話到某民間求助專線、也想到某專業性醫學治療中心尋求幫助，但卻都覺得對方並無法確切地了解自己的感受與希求，這樣的無助狀態甚至還一度讓他懷疑自己真的是同志嗎？是不是再試著交女朋友看看……
直到，他在六月底看到同志諮詢熱線成立的消息。
小成告訴我說，現在有兩個大問題在困擾著他，當他想往前邁進、尋找他想要的關係時。一個問題是，他會對一些男生有好感，但是又不能說，該怎麼辦？另一個問題則是，當他對這些男生有好感的同時，還會伴隨著性的衝動，而且愈有好感就愈強烈，這樣是不是不正常？
當暗櫃中現出一絲曙光-同志如何在異性戀世界表白對他人的傾慕？
第一個問題其實是關於「表白」的問題，基本上這樣一個動作本身就是個焦慮的行動，其中夾雜了期待喜悅、落空失望、情慾的投射與滿足的盼望、擔心被拒絕的尷尬與挫折……等等複雜矛盾的情緒，可是，這個令人焦慮的行動卻也往往是在愛戀的過程中最令人難忘、最美的一段。
然而，就是因為這樣的表白行動發生在社會所誤解、恐懼與歧視的同性之間，才更加深了我們表白時的焦慮與無所適從。再者，這樣的焦慮也同時反映出我們自己看待「真實的自我」時的態度，尤其將要揭露在另一個人的面前時；而這其中，也包含了我們如何看待自我中身為同性戀的這一部份，換句話說，也就是反映出了我們自我認同中的同性戀認同。
由此，我們便有幾個前進的方向：
1.先肯定自己：探索自己、了解自己、愛自己。
2. 認同同志身分：認識同性戀，充實自己同志方面的知識，多多接觸
與自己相同的同志朋友，發展對同性戀身分的積極正向態度。
3.推動同志平權：參與同志邉樱屔鐣蚬健⒄x與愛的方向前進。
4.表白的行動：有了以上的準備後，我們同樣思考，對方是「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我這個同性戀者」以及「如何看待社會對同性戀的偏見與恐懼」等，釐清對方的態度，形成我們行動的依據。當然，不可否認的，現在的社會依舊對同志不友善，因此，還是要提醒大家，在決定向「尚非是同性戀者」表白前，最好多多仔細思考上述的要點，並思索可能的自我保護策略；在需要幫助時，主動尋求專業的協助。
暗櫃失火了-壓抑的同志情欲
關於小成的第二個困擾，我是這麼看的，第一，基本上我們這個社會
就是個性壓抑的社會，因此任何有關性的議題，若非在醫學或道德所制定的標準之內，就很容易被視為異常、變態、恐怖、骯髒……。第二，在這本質上性壓抑的社會下，再加上小成自己刻意或被迫地壓抑自身的同性戀傾向，使自己愛戀需求無法實現，如此極度壓縮的空間之下，不難理解這些需求會以更加超現實、強烈幻想的方式呈現出來了。
解鈴還需繫鈴者囉！我鼓勵小成不要再壓抑自己（就如同他的「好」
朋友琳的鼓勵一樣），參加同志社團、認識同志朋友，勇敢且有智慧地去追尋他想要的關係，別再將自己鎖在衣櫃之中，至少要給自己有些自由伸展的空間或機會……就像他這次決定打這通電話來一樣！
從暗櫃出走的第一步需要喝采
相見恨晚，小成說這次談話著實讓他鬆了一大口氣，憋在心裡的話本
以為不會有人懂。我則鼓勵他好好準備自己，當個快樂的大學新鮮人，上了大學後，還會有更多的同志社團、更豐富的同志資訊在迎接著他呢！希望他能放開無謂的禁錮，真盏孛鎸ψ约旱那楦校斎辉谕瑫r，也要學習保護自己，避免受到無理的傷害才是！
這感覺就好像是種新生的喜悅，當你聽到一個朋友告訴你他終於決定、承認、或接受自己是個同志，開始要做個同志。沒錯，這個過程的確可能充滿焦慮與令人沮喪的挫折，但仍然遮掩不住我們對新生命誕生的感動喝采！
祝福你，小成，及其他許多正準備展開自己同志生涯的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