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记者体验艾滋病人的一天
2008年夏天,在传染病医院看病期间,我看到一个患者的病历跟自己相似,试着问对方是否是感染者。就这样,我遇到了第一个病友,并加入了海河之星感染者工作组。
从此,我一次次到工作组去上课,学到了很多关于艾滋病的知识,也知道了如何保护自己保护他人。这以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原来,得了艾滋病并不可怕,好多感染者也能乐观地在阳光下好好生活。
在第23个世界艾滋病日来临之际,本报昨日开辟专栏,关注新二皇冠手机版登录网址身边的“艾滋病相关人物”。首期志愿者篇引起读者关注。今日,我们把目光转向艾滋病感染者。他们如何生活起居,有什么样的心理体验,家人是否知晓,是否原谅,有没有把他们赶出家门?这些都是我们想要寻找的答案。在海河之星工作组的帮助下,艾滋病感染者老郑同意了本报的采访,愿意现身说法,向人们展示艾滋病感染者的生活状况。昨天,记者走近老郑,体验了他的日常生活。
记者亲历
阳光下有保留地生活
老郑是地道的天津人,住在南开区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身为“50后”的他有着那一代人常见的生活经历,兄弟姐妹一大帮,却是第一代独生子女的家长,已经见到了隔辈人。
作为一名国企职工,老郑也经历过下岗,下岗后与人合伙做起小生意。采访是在他的公司进行的,昨天早晨9点不到,老郑就来到公司。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天这个时候,他都开始打理自己的生意。因为是工作日,客户不多,记者有如他的一个客户,没有人在意。遇到上门的买主,老郑就热情地上前招呼,言谈举止十分专业,很难让人把他和艾滋病联系到一起。
没敢告诉合伙人 跟顾客绝口不提
他说还是避讳点好
见面不久,老郑拿出相册,介绍自己的情况。“您看,这是我被查出hiv阳性之前的样子,很白净,还有点胖。服了抗艾滋病的药后,我变得瘦了,黑了。吃了保健品后,我的脸色又变白净了,您看,我现在保养得不像有病的样子吧?”的确,老郑的脸色健康,身材匀称,行动敏捷,看上去也就40多岁。老郑说,跟一般顾客他可绝口不谈艾滋病的事,连合伙人也不敢告诉。
10点钟,老郑开始服药,这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功课。“每天定点两次服药是最重要的事。”他从防寒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长方形盒子,里面被分成三格,装了三种药片,一种灰色,两种白色,有菱形的,也有长方形的。
“跟吃感冒药没什么区别。这个药盒是一个病友送给我的,这上面什么字样都没有,不容易被人察觉。”老郑说,和他一起开公司的合伙人不知道他有艾滋病,客户也不知道。“反正我平时也总吃保健品,大家都没对我服药这事有什么察觉。”他说,这样做,是出于自我保护,“毕竟人们对艾滋病的了解不多,一旦知道了,我的生意就全黄了。”
记者注意到,他几乎杯不离手。“得了艾滋病才知道,定时补充水分,保持身体的洁净很重要。”但这似乎还不能解释他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的杯子。“我的杯子只给自己用,同合伙人关系不错,我怕他不小心拿错了,人家不知道,我还是避讳点好。”
没在外面吃过饭 也不到朋友家吃
他说自己得了肝病
中午,记者提出请老郑吃饭,被拒绝了。“自从知道感染以来,我从没在外面吃过饭,也不到朋友家吃饭,虽然我知道共同吃饭不会感染,但我怕人家知道了难受。”老郑说,他为这种生活习惯的突然改变编造了一个美丽的谎言,因为亲友们知道他住过传染病医院,他说自己得了肝病。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老郑的家离公司很近。入冬以来,他的女儿女婿带着年幼的孩子来和他们一起住,说这样暖和。一进门,小外孙女就扑上来缠着姥爷。老郑幸福地抱着外孙女,一边走,一边冲她做鬼脸儿,逗得小女孩哈哈大笑。他对女婿介绍说,记者是他生意上的朋友。年轻人没在意,继续做自己的事。私下里,老郑说,女婿不知道他是感染者。“虽然将来迟早要让他知道,在没知道前,还是避讳些吧。”
午饭是全家人一起吃的。厅里支起圆桌,摆上老伴早已做好的饭菜。老郑虽然和家人没有距离,但还是拿一个小碗分出一点菜来吃,这是他一直以来“为别人避讳”的原则。
下午1点多钟,他骑自行车出门,到供应商那里拿来客户预订的产品,再骑自行车送过去。如此,奔波了一下午,有点累,还吃得消。
老郑说,他希望通过记者的报道告诉人们,有一个艾滋病感染者,每天生活在阳光下,很积极很乐观,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垂死挣扎。
对话老郑
“死”过一次才活明白
谈起得病的经历,老郑有点难为情。2007年1月,老郑做了一个男科手术,之后发现伤口愈合得特别慢,医生怀疑他得了性病。到大医院治疗过程中,医生建议他到疾控中心做艾滋病毒筛查,结果显示为阳性,他成了艾滋病感染者。老郑坦言,他曾经接触过不同的同性伴侣。至于艾滋病,因为有五到八年的潜伏期,他很难确认是谁传染给他的。老郑害怕牵连妻子,他拉着妻子去做了检查。“我偷偷地让医生给她做了艾滋病毒筛查,结果显示她没事,我才放下心来。”
虽然妻子没事,可他本人有事,这让老郑惶惶不可终日。“当时没有艾滋病的相关知识,总认为自己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有了并发症住院后,我一个人躺在传染病医院的病房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想这辈子算完了,怕是就这么孤独地死去了。”
最终,他还是决定告诉妻子实情。“她起初也不能接受,我对她说,我没做对不起家庭的事,因为自己的性取向,才染上这个病。她最终接受了现实,开始给我调剂生活,还提醒我吃药。这让我很感动,因为她愿意我活着,我活着她才有主心骨。‘死’过一次才知道,原来人都是在为别人活,只有这样才会有意义,以前一直为自己活,没活明白。”
亲人理解感染者羡慕
老郑说,现在他最亲近的人都知道他感染者的身份。“我的兄弟姐妹,我妻子、女儿,他们都接受我。”让女儿知道老郑感染艾滋病,是在她结婚生育之后。“她生了小孩,让我们帮她带,我不得不跟她说了实情,我感染了艾滋病,虽然一般的接触不会感染,但我必须对她说明白,否则她知道实情后会恨我。”
现在,老郑也成了“被啃老”一族,每天工作、带孙辈很辛苦,他却十分高兴。因为女儿没有嫌弃他,让他享尽了天伦之乐,这一点令很多感染者羡慕不已。“我最近接了个给别人看夜的活儿,每天晚上得出去上班,搁在以前,小外孙女还和我们(老郑和他老伴)一起睡呢。”
尽管如此,知情人还是有限。“老婆知道,老婆的娘家人不知道;女儿知道,女婿不知道。”亲人们都善意地替他保守着秘密,老郑本人也格外小心。“自从知道我被感染以来,我就对兄弟姐妹说,你们到我这来,我欢迎,如果不是你们邀请,原谅我不到你们家里去。毕竟我有病,你们都有一大家子人呢。”自从查出感染艾滋病以来,他没去过任何一个亲戚家,虽然他没告诉人们实情,但人们知道他住过传染病院,也大多知道他患了“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