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临沂：男同性恋人群感染艾滋比例明显增加，最小艾滋“男同”未满18岁
12月1日,是第24个“世界艾滋病日”。临沂市疾控中心艾滋病防治科透露,目前艾滋病感染者人群的构成特点正发生变化,临沂男同性恋感染艾滋病的比例正在明显增加。
“男同感染比例明显上升的同时,低龄化趋势也日趋显现。临沂市籍今年一位因为发生同性关系感染艾滋病的患者,在被确诊时还不满18岁。”连日来,本报记者采访了多位人士,了解到两位男同性恋感染者的患病经历,这或许也给社会以及有关部门的防治工作敲响了警钟。
他说感觉最对不起父母
今年21岁的川川出生在某县区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看上去阳光、帅气的他,与普通年轻人并无差别。然而,在2009年,在临沂打工的他,被确诊为艾滋病感染者,而他的生活也从此被彻底改变。
2009年的一天,川川因为身体不适,到临沂市人民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医生把他拉到一旁说:“你的血可能存在问题,建议你去市疾控中心再检查一下。”很快,川川和男性同伴来到市疾控中心艾滋病防治科咨询,并做了检测。最终,两人都被确诊为艾滋病感染者,而川川当年只有19岁。
工作人员通知他过来,并把确诊的消息告诉了他,他情绪很激动,并痛哭流涕。他说,因为自己不懂事与别人发生关系,自己非常后悔,感觉最对不起父母。他请求工作人员不要通知家人,说自己想使劲挣点钱给父母,然后出走。
工作人员给他做了心理咨询,并劝说他,不要自暴自弃,把艾滋病当做慢性病来治,只要配合治疗,对自己以后的生活不会有太大影响。后来,川川辞职去了外地,市疾控中心建议他到工作地点的疾控中心治疗。
不久后,他主动联系了临沂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表示自己愿意在临沂接受治疗,并配合定期查体。而在当时,川川的cd4指标已经很低,需要马上接受治疗。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后,川川的cd4恢复正常。
现在,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川川仍然在外地工作。不过,他会经常打电话给临沂的防艾医生,告诉他们自己的近况。电话中,川川还像以前一样,是个健谈的大男孩。
虽是大学生,但对艾滋病一无所知
前两年,一位正在临沂某单位实习的大四学生木木,来到临沂市疾控中心做检查,工作人员在与他交流之后得知,大学期间,他曾经和学校的男同学发生过关系。
他告诉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因为好奇,他接触了同性恋圈内的人群,并和身边的人发生了关系。后来,他了解到男同人群有了高危行为之后,有感染艾滋病的风险。在反复思考之后,他决定到疾控部门做一次检查。经过检测,这名大学生被确诊感染艾滋病,
然而,工作人员发现,将近大学毕业的他竟然对防治艾滋病知识并不了解。当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把他叫到市疾控中心当面告知时,他的情绪几乎崩溃。
“我们跟他讲了艾滋病的相关知识,并告诉他,只要配合治疗,还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说,他情绪稍微稳定之后,他请求工作人员不要告诉自己的父母和学校,当时他临近毕业,是个很优秀的大学生,包括工作在内的很多事情已经基本确定下来。
后来,工作人员几次和他沟通,并对其进行回访。不过,后来,随着他毕业到外地工作,市疾控中心工作人员与他失去了联系。“如果不是患病,他原本会有一个很好的前途。”一位工作人员感慨地说。
确诊时,他还没过18岁生日
“今年下半年的一天,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来做咨询,当时他告诉我,自己发生过同性性行为。后来,他被确诊感染艾滋病。”11月28日,市疾病控制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说,这个男孩子当时没过18周岁生日,他也是临沂历年来,在男同人群中发现的最小感染者。
“一个明显的特征是,这个患者对于艾滋病方面的知识严重缺乏,甚至不知道得病之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当面告知他时,他只是觉得自己得了一种严重的病,而没有意识到底多严重。”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说。
后来,工作人员通过了解得知,这位患者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他连初中都没上完,知识文化比较低,在被确诊之前,他对艾滋病没有任何了解。不过他还是一名很懂事的孩子,在自己查出来被感染之后,他带自己的女朋友过来检查。好在他的女朋友并没有被感染。”这位工作人员表示。
11月29日,记者了解到,在近些年以来,临沂市各县区防艾工作人员在工作中发现,像这个年轻的感染者一样,临沂类似的情况正在逐渐增多,许多年轻的男同性恋在被确诊患有艾滋病之前,很少知道艾滋病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患病之后,将给自己生活带来何种影响。
“男同被感染群体不仅出现在年轻的打工人群中,近些年,不少高中、高校的学生群体中也开始增多。”临沂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担忧地说道。
“男同”感染艾滋比例明显增加
“从去年以来,到临沂市各县区自愿咨询、检测的人群来看,经常有男同性恋人群来咨询、检测。”临沂市疾控中心艾滋病防治科科长王红说,今年以来,市疾控中心在男同性恋人群中开展的检测结果显示,艾滋病的阳性检出率较往年同期有了明显的上升。
据王红介绍,从临沂市疾控中心今年以来接受咨询、检测服务的统计结果来看,艾滋病仍然以性传播为主要途径,且感染人群以20至44岁的年轻人为主,相当一部分感染者是80后年龄段的人群,而年轻男同性恋人群被查出感染艾滋病的人数明显增多。
“在msm(男性性接触人群的简称)人群预防知识培训会时,疾控部门会开展检测,每次都能监测出来感染者。”王红说,根据有关部门权威数据统计,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男同性恋的艾滋病毒感染者人数逐年上升,呈现出快速增长的趋势。
目前,市疾控中心通过与临沂本地同性恋组织——临沂彩虹工作组,在msm人群中开展艾滋病防治宣传工作。每个月,临沂彩虹工作组相关负责人会把当月的工作开展情况,汇总形成报表报给市疾控中心艾滋病防治科。
七成男同性恋人群未作检测
作为高危人群,男同性恋人群正在成为今后艾滋病预防控制工作的重点人群。前不久,临沂市某县全球基金艾滋病项目办公室防艾人员,对该县182名男同性恋人群做了调查,调查内容包括人口特征、艾滋病知识态度情况、性行为情况及彩虹组织外展干预情况等。
男同性恋人群,又被称为msm人群。调查结果显示,该人群主要集中在19-50岁人群,男性行为者首次性行为的平均年龄为21.86岁,性伴多、双性者占了多数,不安全性行为方式发生率高,其中近半年采用不安全性行为方式占63.19%。
被调查人中,未做过艾滋病病毒检测的高达70.33%,而艾滋病已检测者仅占29.67%,但已知艾滋病阳性感染率占总调查人数的3.07%。调查结果显示,多性伴、无保护性性行为和双性接触等高危行为,已经成为男同性恋人群艾滋病感染和传播的主要原因。
调查人员发现,本次调查的结果与全国大中城市研究成果基本一致。近日,疾控部门权威数据统计,男男同性恋艾滋病患者已占到总数32.5%,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中国男同性恋的艾滋病毒感染者人数逐年上升,呈现出快速增长的趋势,这一现象引起各大相关部门的注意和警惕,如何防治和干预男男同性恋行为也成为各大城市艾滋病防治中心的重要工作任务。
对话临沂彩虹工作组负责人鹏鹏：“男同”组织盼有合法身份
鹏鹏,36岁,临沂人,男同性恋者。从2008年11月起,他担任临沂男同性恋组织——临沂彩虹工作组的负责人。这个在各级疾控部门及山东彩虹工作组指导下,在临沂男同性恋人群中开展艾滋病防治等工作的“草根”组织,一直处于隐蔽的状态。
12月1日前夕,记者与鹏鹏进行了一次面对面采访。采访过程中,他并没有给记者设置任何采访禁区,并吐露了个人经历以及这个群体目前面临的困境。他说,这个组织并不怕面对媒体、公众,并不想做潜伏者,他们盼望政府能给这个组织一个合法身份做防艾宣传等公益事业。
大部分人都过着双重生活
记者:你如何发现自己的同性倾向的?
临沂彩虹负责人鹏鹏(下简称鹏鹏):最早发现自己的这种倾向,大概在快30岁的时候。当时,自己只是感觉好奇才涉足的。
涉足一年多之后,才见的网友,就是感觉聊天挺好的,和家人、亲戚朋友不能说的话,和同志朋友都可以聊。
记者:你那时候结婚了吗?
鹏鹏:我今年36岁了,在那个时候,我的孩子都快上幼儿园了。
msm(男性性接触人群的简称)人群差不多都是这样,在社会中一直处于相对较隐蔽的状态,分布在社会的各个阶层。百分之八十的人为了避免社会对自己的歧视,到婚龄期不得不结婚生子,婚后还是存在同性性行为。
他们都有双重身份,过着双重生活。在家里,他们为人父、为人夫。而在圈子里,他们还有第二种生活。只有到了圈子里,他们相互交流心里的感受,包括感情、性、生活等方面。
记者:你和妻子关系怎么样?
鹏鹏:我们的关系很好。她在外地有正式的工作,不常回来。
记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担任临沂彩虹的负责人?
鹏鹏:差不多在2008年11月。2009年,我从国外出差回来之后,从单位就辞职了。因为在国外的那半年里,彩虹志愿者内部勾心斗角现象比较严重,个别志愿者贪污物资及扣留别人的劳务费等等。
那时候,很多现象让我下定了决心把他们清出去,身体力行地把这个本来高尚的工作做得更好,所以我决定辞职。
记者:辞职时,怎么跟家里解释,现在怎么生活?
鹏鹏:刚开始家人很反对,每月五千多元的工作,在国外出差还有补助,忽然就辞职了,家人很不理解。后来,他们也慢慢理解了。现在我干点零活,每天能收入几十元,刚够生活费。
记者:从辞职到现在,这个过程里压力应该很大吧?我之前试图联系几名圈里的人,但他们都拒绝了。
鹏鹏:压力很大,大到无以言表。我自己哭过、后悔过,但是还得坚持把临沂彩虹做下去,而且还要做得更好。
每年能不重复干预10000人
记者:临沂彩虹组织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鹏鹏:临沂彩虹工作组在2007年正式成立,有正式的牌匾,只不过没有办公场所,这个牌子至今也没有挂出来,我在2008年11月开始,担任工作组的负责人。
记者:这个组织有多少人,如何来开展工作?
鹏鹏:目前,临沂彩虹组织与临沂市疾控中心以及费县、平邑、郯城、苍山、沂水、莒南、罗庄等县区疾控建立了合作关系,并在非合作县区建立了彩虹小组,有正式的志愿者共47人。
工作组相继成立了临沂彩虹办公室、发放外展部、会务部、网络管理部、感染者关怀小组和msm人群维权小组等部门。
在宣传预防艾滋病的各项活动中,每个县区每年至少做两次艾滋病预防知识培训会,主要是开展同伴教育、心理干预、外展等工作。其中外展的工作就是针对预防“男同“不洁性行为引起的疾病,定期到msm人群密集的浴池、旅馆、酒吧、会所等高危场及活动据点,发放安全套、健康知识手册、检测联系卡,进行一对一的健康咨询,并借助网络、qq群,吸引msm人群加入,定期在线讲解艾滋病防治知识等。
记者:临沂有没有针对msm人群具体统计过人数?
鹏鹏:目前,尚没有具体的统计。因为临沂人口多,并且是物流城市,人员流动性大,msm人群是个动态的数字,没办法做具体的统计。从山东同志网后台查看登录情况,临沂的登陆者每天都在全省前三位。
不过,彩虹工作组在各县区开展工作时,每月的现场干预都对被干预人数做了统计。根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每年的不重复干预msm人数在10000人左右。
艾滋病感染是最大隐患
记者:除了这些工作,临沂彩虹的工作还有哪些?
鹏鹏:最近这几年帮助学生比较多,学生群体年龄小,对这一方面知识缺乏了解。
曾经有一个中学生,迫于压力自杀,抢救过来之后,我们到医院做心理疏导。一开始到医院,去了三次,家长很反感,不让我们见。直到去了三次,家长才允许见面。我给那个学生讲解,并告诉他,这个选择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只是选择不同,何必去自杀。
后来,家长看到孩子情绪不稳定时,主动打电话找我。我告诉那个孩子,做个有用的人,考上大学。现在那个孩子学习非常好,马上要考大学了。
记者:这个群体,面临最大的隐患是什么?
鹏鹏:艾滋病感染是最大的隐患。
因为同性性行为对象是最不固定的,有的人一天换好几个性对象,很多人采用不安全性行为方式,部分人群属于双性行为者,把病毒传染给家人等等原因造成这个群体是高危人群。
而这个群体里,相当一部分人文化文化水平较低,对艾滋病预防知识缺乏了解,这一部分人就成了高危中的高危人群,也是开展艾滋病防治最难的人群。
记者:彩虹的工作难开展表现在那些方面?
鹏鹏:社会大众人群的歧视,本族人群的不接受等等。不光社会上的人避谈艾滋病,圈里的大部分人都谈艾色变。
有时候,到一下县区做外展干预工作,很多人都在抵制,其实他们怕的是别人歧视。
办公经费、地点是最现实的困境
记者:除了这些,临沂彩虹开展工作还有哪些困境?
鹏鹏:缺经费,有很多培训只能计划,因为没有钱,实际上是执行不了。尤其是没有足够的经费对乡镇及偏远农村的msm人群进行干预。
其实,临沂彩虹面临最现实的困难是没有办公地点,我只要出门就要带着自己的“办公室”(指了指身边的几个袋子,里面装有临沂彩虹工作组的全部资料)。
记者:这是不是临沂男同组织第一次在媒体上公开露面?
鹏鹏:这个采访应该是临沂彩虹第一次在媒体上公开露面。这也反映了社会包容度、社会关注度不够,社会对msm人群的歧视使工作难度加大,而msm人群更加隐蔽,干预工作难度加大。
同性恋是一种复杂的社会现象,绝大部分人并不真正了解,从而导致了误解乃至憎恶。我希望社会能去关注这个群体,来关注这项工作。因为男同已经逐渐成艾滋一个很大的高危人群,这项工作也必须有人来做。
虽然我们是非政府组织,但是我们做的工作比政府组织还要多也还要累。但我们说到底还只是“草根组织”,我们并不想做潜伏者,这个组织并不怕面对媒体、公众。
记者:你希望政府给予什么帮助?
鹏鹏:我们更期望的是,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像其他公益组织一样,搞一些公益活动,争取公益资金。
记者:临沂彩虹以后有什么打算?
鹏鹏:我们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临沂彩虹工作组刚刚成立到现在,中间没有多少经验,我们是边工作边改善,这个过程里,我们探索出了适合临沂市msm人群的干预工作模式。
临沂市疾控中心和各县区疾控给与我们了大力支持,很多工作,多亏了咱们临沂疾控部门。各县区彩虹小组对干预工作做了大量的工作,努力提高本县区msm人群艾滋病防治知识知晓率。
对于以后,我们要坚持下去,打好持久战,msm人群艾防宣传和干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要持之以恒的坚持下去。哪怕是每天只干预一个人,时间长了,我们的干预工作成果就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