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现代汉语词典》拒收录“同志”等词
核心提示:新版《现代汉语词典》收录了“给力”、“雷人”等网络热词,但也有部分网友自创词被拒之门外。主持修订工作的中国辞书学会会长江蓝生表示,“剩男”“剩女”等词因不够尊重人未被收录,而像同性恋者使用的“同志”一词未被收录,说明修订方不想提倡聚焦这些东西。
(制图 陶刚)
负责人受央视采访 未收录‘同志’因不想提倡
央视15日新闻报道播出“新版《现代汉语词典》拒收‘剩男剩女’”,以下为文字实录:
主持人:此次新版的《现代汉语词典》收录了许多大家经常使用的时髦词汇,像“给力”、“雷人”、“宅男”、“宅女”等等,其中不少都来自于网络。然而记者观察发现,也并不是所有的网络热词都被收进了词典,一些使用频率很高的网友自创词被拒之了门外,这是为什么呢?
解说:负责主持第六版修订工作的中国辞书学会会长、社科院研究员江蓝生为我们阐释了此次选词的基本原则,首先是词的通用性原则。
江蓝生(《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修订主持人):“你比方说现在很流行的特别是在年轻人当中,‘巨好看’、‘超爽’,就是类似这些,很生动,但是它适用的范围是在一部分人当中使用,在正式的媒体当中很少出现,特别是像中老年人,根本不用。那么这些词我们认为还是观察一段,如果它将来确实被绝大多数的群众都使用了,我们再给它收进来。”
解说:而一些网络流行的诙谐词语,也并没有因为使用频率高被收录进新版《现代汉语词典》之中。
江蓝生:“‘神马’——因为我们有‘什么’这个词,你用‘神马’你只是一种临时的用法,俏皮的用法。作为一个规范的疑问词,疑问代词我们有‘什么’,我们干吗用‘神马’来干扰它呢?‘神马’是个名词,对不对,所以没必要。”
解说:实际上无论是《新华字典》还是《现代汉语词典》作为规范类的工具书,选词通常会滞后于实际语言生活。
江蓝生:“在第五版修订的时候,‘粉丝’这个外来词已经出现了,但是由于它出现的时间还不太久,另外从字面来说‘粉丝’很容易跟食品相混淆,所以觉得还是先不收。但是现在过了这么五、六年以后,全社会都知道‘粉丝’了,所以我们这次就收了。”
解说:而这种相对滞后正是为了有效保证像《现代汉语词典》这样的规范类工具书的严谨性。
于殿利(商务印书馆总经理):“《现代汉语词典》的权威性,《现代汉语词典》等于答案,所以你想想答案要是出了差错,它的消极影响该有多大啊!所以《现代汉语词典》在这方面谨慎性高一点,是对《现代汉语词典》权威性它的品质保证的一个有利的措施。”
解说:尽管如此,第六版《现代汉语词典》还是最大限度的跟上时代脚步,“宅男”、“宅女”的“宅”,“被代表”的“被”,虽然作为一种新的词意使用时间并不长,但依然被修订专家们收录了进来。
江蓝生:“像‘被小康’,‘被代表’,这也是网民很幽默,开玩笑式的,把这个‘被’字,这个词,给了它一种新的用法。那么现在这种用法可以说非常广泛,因为它能够表达一种特别幽默的、无奈的这样一种感情色彩,所以它有生命力,我们也看好这个词,觉得这个词不会速生速灭的,所以就把它收进来。”
解说:专家表示除了通用性、生命力两个重要指标之外,价值观和社会效果也是《现代汉语词典》这样的语言规范类工具书必须考量的标准之一。
江蓝生:“我们对新词新意还有一个价值观的判断,比方说我们收了‘宅男’、‘宅女’,但是我们不收‘剩男’、‘剩女’,对于因种种原因不能够及时结婚的人,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把他们说成‘剩男’、‘剩女’,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不够尊重人的,所以我们不收。”
解说:由于《现代汉语词典》被广泛运用于各项汉语使用规范的制订及汉语教学,在规范汉语词汇使用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对于词语的选择也更为审慎。
江蓝生:“比方说‘同性恋者’互相称‘同志’,‘同志’这个义项我们不是不知道,但是我们不收,至于底下用——你们爱怎么用怎么用,但是作为一部规范性的词典我不收它,就说明我们不想提倡这些东西,不想聚焦这些东西。”
媒体观点
新文化报:‘‘不想提倡’’岂能成据录新词理由
新版《现代汉语词典》收录了“给力”、“雷人”等网络热词,但也有部分网友自创词被拒之门外。主持修订工作的中国辞书学会会长江蓝生表示,“剩男”、“剩女”等词因不够尊重人未被收录,而像同性恋者使用的“同志”一词未被收录,则是因为“不想提倡这些东西,不想聚焦这些东西”。
且不说,“剩女”等词语是否一定属于“不够尊重人”仍可以进一步斟酌,即便确实如此,仅仅以此为由,便拒录它们,也是十分荒诞悖谬而难以自圆其说的。比如,现行《现代汉语词典》中许多既已收录的词语,也将失去录入资格。如“妓女”、“婢女”等。而将“同志”的“同性恋者”义项录入词典便意味能够“提倡这些东西”,词典编撰者的这种怪诞逻辑,显然还蕴含了一种过于自作多情的自信———不仅误将词典当成了道德伦理教科书,而且对词典的这种道德伦理说教功能深信执迷不已, 似乎一旦词典录入了什么,使用词典的人们便马上要去遵照奉行……
可惜,词典并非道德伦理教科书,而是一种语言工具书,其主要功能和根本使命在于“解释”而非“宣传”,在于客观地“呈现”,而非主观“说教”。众所周知,作为人类社会最根本交流沟通工具的语言, 它实际上是依赖客观世界现实社会而存在的,客观现实存在什么,语言中必然就会存在什么,根本无关它是否“尊重人”,是否值得“提倡”。否则,一旦某一词语词义因“不够尊重人”、“不想提倡”,便被词典排斥,那么语言安身立命的交流和反映世界的基本功能势必被割裂得残缺不全。试想一下,一种语言如果完全摒弃了贬义、负面性质的词汇词义,那它还可能是一种完整的具有生命力的语言吗?
显然,即使编撰者拒录,这些词汇照样会在现实生活中被使用和传播,“拒录”所损害的只能是词典自身的使用价值,而不可能是这些词汇本身;而透过这种粗暴“拒录”,人们所看到的,也不是编撰者教化的苦心,而是其笨拙的掩耳盗铃式的自以为是、自欺欺人……
(新文化报:张贵峰)
(朱慧卿 作)
焦作晚报:热词入词典应少些主观价值判断
新词语的出现,是时代经济社会的发展产物。比如“给力”、“雷人”等词语的兴起与广泛运用,既有网络时代语汇变化的因素,更有时代诸多事件留下的烙印。它们为人们所接受,并将在相当大的范围内长期使用。所以,《现代汉语词典》作为工具书,修订收录词条,除了传统意义上的注音释义之外,根本上还记录下一个时代的某些特征。
“剩男”、“剩女”这些词,并不是简单找不到配偶的男女,而是一个时代社会结构与婚恋观念的产物,是一种社会现象,即便是当下许多自谓者和他谓者,潜意识并不见有某种不尊重的意味。而“同志”这一词,指代同性恋,尽管有违人伦道德,但这一样现象客观存在,与提倡不提倡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同志”同样被许多人在口头与笔端运用,换一个词,无非就是“失足妇女”替代“小姐”的区别。
热词入词典应少些主观价值判断。词典对词语本身含义所附着的价值倾向,没有筛选的义务,理应由词语使用者本身去褒贬。最大的功能在于若干年后,当某些语汇用得不多,后来者阅读现在的文字资料,能够明白其含义与历史背景,即这些词客观的存在与广泛性,才能保持词典本身的工具性。相反,收录词语陷入主观价值判断的逻辑,不免出现主观的好恶,从而大大缩小词条录入的范围。以“同志”为例,倘以此为标准,诸如“汉奸”、“情妇”、“小三”等“不提倡聚集”词语,岂不该都从词典中抠除?
客观性才能经得起时间与历史的检验,词典的修订亦是如此,当我们的子孙若干年后,遇到某些不解之词,不能从词典中找到想要的答案,其实也是一种悲哀。
(焦作晚报:木须虫)
荷兰在线:
语言不应该‘‘政治化’’
对于江蓝生在采访时对部分词语不收录的解释,上海复旦大学社会学教授于海表示无法赞同,“而且我相信大多数社会学家都不会赞同”,他说。
于海指出,“同志”一词在发展的过程中早已被赋予新的含义,作为社会上的一种真实的现象,完全有理由被收录进《现汉》。于教授同时提出:“语言不应该被现有国策影响,不应受政治观点和流行价值观的影响,有些词如果我们选择不收录,它们对社会生活曾起到的重要影响也会被后人忽视”。
江蓝生对出现的争议解释称,《现汉》应当引导社会对新词的使用,不能见新就收。对此于海教授表示无法认同,“同志”作为中国一部分社会群体,一种真实文化现象,不应被所谓权威排除。于教授同时指出语言不应脱离实际,《现汉》的定位应是真实记录:“有些词语,你可以不给出生证,但你并不能截断社会生活中对此词的使用。作为专业机构,如何将标准化、规范化的文化建设和反应社会实际生活结合起来值得思考,否则在如今信息时代的竞争潮中,《现汉》会失去使用者的信任”。
歧视同性恋
新浪微博上有网友指出,江蓝生在央视的言论对同性恋有排斥的意味,是落后思潮。于海教授对此表示认同,“不能否认,江蓝生公开地表达对‘同志’一词的排斥是对同性恋者的一种歧视,并且个人喜好和官方界定不应混为一谈,私下谈论可以,但在官方媒体上公然宣称对同性恋的不提倡,对国内同性恋本来就不高的社会地位有着负面影响”。
同性恋在中国
1980 年代以来,同性恋研究、同性恋与公共政策话题在中国大陆逐渐成为社会热点和关注领域,出版了数部研究专著,部分媒体对同性恋问题也开始予以正面报道。
研究中国同性恋现象的专家称,在中国,同性恋占总人口比例的3% - 6%。目前中国尚无同性恋的具体人口统计数据,中国性学专家张北川教授和其它社会学家于几年前曾估计中国同性恋人数约为3000 - 5000万左右。
对于中国同性恋的现状,于海教授表示,虽然中国同性恋已经“非罪化”,但并没有全面“合法化”。
(荷兰在线:huanhuna guo)
(责任编辑:卢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