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治疗同性倾向机构的正常死亡
本文发表在atlantic网站,作者jeff chu,爱白志愿者树雨编译。
近日 “走出埃及国际组织”(exodus international)主席alan chambers对外宣称组织将会关闭。在上周的一篇新闻通稿上,alan chambers如是开头:
“我们为所做的一切致以歉意。”
作为世界上最知名的“去同性恋化”组织,“走出埃及”从20世纪70年代起,就以对圣经的保守解读向教众宣扬同性恋的“罪恶”,并且教导通过咨询和祈祷等方式可以有效改变性向。“改变永远是可能的”这是“走出埃及”一直以来的核心理念。然而,不少批评者认为正是该组织传递的信息和采取的“转变”疗法为大量接受治疗的同性恋带来情感、精神和心理上的创伤。不仅提供过时的同性恋刻板印象和同性恋起源的错误理论,而且也导致了难以数计的自戕。
虽然alan chambers的致歉在社会上产生了极大的轰动,但对于许多人来说,光是致歉远远不够。“明天会更好”(it gets better project)项目的发起人dan savage就发推表示:“alan的所作所为给许多人造成了巨大伤害。道歉是好的,但是一句话无法让人起死回生。”
就在该组织第38届年度会议的当晚,chambers表示“走出埃及”将会解散并致力于新的方向。在他结束讲话后不久,他就叫上了我。我们用45分钟做了一次访谈。
问:解散组织的想法从何而来?
答:从我任职那天起,我就一直认为成功对我来说就是 “走出埃及”这样的组织解散,因为教会一直在做着同样的工作。不管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帮助了我们这类人还是你们这类人。我从未想过在我有生之年我能看见这一切的发生,但我确实成为了一个见证者。大概18个月前,我们回顾了过去,而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四个选择:第一个是保持原样,一个根本不是选择的选择。第二个是另起炉灶,最后也没成功。第三个是改革,这是我们努力尝试的,而且多少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果。第四个就是解散组织。现在已经过去很多个月了,我知道有些事一定会发生的。我已经很清楚地听到上帝对我说是时候做出选择了。最好的选择便做出了。
问:当你说,人们会知道你眼中的‘走出埃及’是成功的。你是在说组织做了有益于人们的事吗?”
答:对一些人来说是这样的。“走出埃及”确实拯救了我的生活。当时的我无助脆弱又无家可回。我不知道同性恋社群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走出埃及”是最后拯救我的,为我提供庇护的地方。对于一个虔诚却迷茫的小孩子来说它成了他心中的避风港。尽管它不可否认地对一些人造成了创伤,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问:你明白为什么仍然有那么多人憎恨“走出埃及”吗?
答:是的。对许多人来说“走出埃及”意味着伤害和恐怖。但这不只是“走出埃及”的过错。教会也负有责任。是整个宗教系统要求我们去违背耶稣的慈悲和教导,让我们以上帝都不忍的方式去对待有罪之人。上帝派来耶稣,上帝爱世人,上帝期待我们的奇迹,但上帝不会用教会教导我们的方式去对待世人。所以我听见,也理解人们受到伤害、遭受痛苦的原因。
问:哪些“走出埃及”的教导是你不认可的?
答:我不认可的有:整个“弯变直”治疗;改变人们性取向的目标——后来我们也意识到这无法做到;只有异性恋才能被上帝接纳;以及同性恋人群永远不会被上帝接纳。
问:那么是什么发生了改变使你最后作出这样的选择?
答:当意识到“走出埃及”本质上仍是个教会组织的时候,我的观念发生了巨大改变。我们成了一个大多数时间都在挑起事端和冲突的教会。但我深信上帝要我们做和平的义人。我意识到上帝可以悦纳任何人即使他或她是同性恋者。对于我这样的基督徒来说,性取向不是局限也不是障碍,我也不认为对上帝来说性取向是评判一个人善恶的阻碍。所以,不管是关闭“走出埃及”,还是为那些曾经受到伤害的人们做出弥补性的改变,我们觉得都是非常必要的。
问:对那些曾经遭受“走出埃及”的伤害、那些仍然气愤、仍然不可接受你的道歉的人们,你想对他们说些什么呢?
答:我能做的只有表达我诚挚的歉意并尽力尝试弥补。我知道会有一些人不会原谅我。我希望将来总会有方法能化解当前人们心中的苦痛。我祈祷人们能找到平和。我知道有些人在他们的人生旅途中遭到了伤害,我现在能说的只有“对不起”并发誓去做出弥补。
问:你曾经历过顿悟吗?
答:我们都热衷于那些灵光闪现的经验,但我不知道我是否经历过。我潜心研究基督教义,并逐渐认识到上帝的面貌,然后洞察上帝是如何爱我和接纳我的,所有这些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一点一滴的积累使某些事情产生了变化,使某句话发生了变化,或使一种信仰、一种思想产生了变化。自第一次我录下与lisa ling的访谈已经有超过三年的时间了,当我说“同性恋可以去天堂了”这句话时已不再具有相同含义了。
问:近期还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你的思想吗?比如你正在阅读的书籍之类?
答:上个月影响我最深的一本书叫做《世界无需我们拯救》(the world is not ours to save)。作者tyler wigg-stevenson是“两个未来”(two futures project)组织的创始人。他是一名致力于结束核战争的和平主义活动家。当我在阅读他的书时,我不禁将他的工作与我们在教堂参与的文化战争作类比。我们武装自己,与异己战斗。而这些其实都不是基督教义的核心。
问:那么圣经呢?你最近有什么新的感悟和理解吗?
答:近些天我和我妻子一直在阅读《使徒行传》。书中描绘的教会接纳任何人,无差别地爱着任何人,我想如果能构建一所这样的教会是非常振奋人心的。
问:你改变了对同性恋现象的神学立场了吗?
答:我的立场没有改变。但这只是个人立场,与其他人无关。它能引导我去管理自己的生活,但我不会让它成为我与其他人关系的障碍和问题。
问:我知道我也曾持有这样的观点:一个人不能既是同性恋又是基督徒。同性恋基督徒根本就是悖论。你对此怎样看?
答:不管是谁只要愿意皈依耶稣基督,他便是基督徒、是信者、是上帝的子女、是同胞。其他的像是个人背景、性取向等都变得无关紧要。谁也没有资格评论他人是否有资质了解基督的义。《圣经》没有给任何人这样的权力。
问:如果同性婚姻合法化,你会赞同吗?
答:我知道总有一些人会警惕我的想法因为我没有完全放弃原来的立场。但是老实说,谈及同性婚姻我现在还没有任何想法。其实退一步讲,即使有,我的立场也无关紧要。人们有权去追求他们的理想生活。如果有一天我的同性恋朋友或者家人邀请我参加他们的婚礼,我会选择参加因为我爱他们。我无权去干涉他们的事情。我有很多同性恋的朋友,家中也有很多我深爱的同性恋成员。他们的家庭将会是我的家庭,他们的朋友也将会是我的朋友,这才是最重要的。
问:跟我们谈谈你的下一步计划吧。
答:短期内,我们将逐步关闭“走出埃及”。然后我们会开启一个不再与“去同性恋”有关的全新计划。将来的组织很可能会致力于让不同的人建立起联系并且展开对话。我们想要基督徒聚集到一起,就重大的分歧展开对话。并不只是世界与教会有时候会发生分歧,教会内部有时也会发生分歧。我想开展一场以基督教为核心、有深度、有智慧的和平对话,这样的对话可以吸引人们前来聆听而非敬而远之。虔诚的同性恋基督徒们也可以贡献他们的一份力量。我想已经是时候让我们放下分歧,坐在一起为了共同利益求同存异。
问:鉴于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肯定会有人对你表示怀疑。他们会说:既然你在神学领域持保守立场,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故伎重演呢?你凭什么主导对话呢?
答:正是如此我才愿意做个赌注。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像我这样用生命做赌注。老实说,我都不敢保证这样做会为我们带来收益。为了我们所信仰的东西,我们赌上了声誉,赌上了一切。我是谁?为了我的信仰,为了可以与人们建立友善的联系,为了弥补我之前的错误言论,为了能够以更博大的胸怀爱世人,我可以把一切置之度外。我们希望我们这类人或曾经像我们这样的人可以多做些善事,而不是挑起事端。我们愿意亲近不同的人,把他们带到对话的桌子前。我们希望曾经陷入对峙的双方能够携起手来。只要能让那些人们不再受到伤害,我们宁愿放弃任何事情。
问:说一些你想邀请参与对话的人吧。
答:有很多。例如,rachel held evans,她为亲近同性恋群体所作的努力有目共睹。只要是牧师或者教会首脑都行,不管他们持有何种观点。同性恋群体的领头人能够参与对话也会是件很棒的事。像gene robinson主教这样公开同性恋身份并积极做善事的基督徒们能来参加也会很棒。还有很多我想邀请的人,但是现在暂时想不起来。
问:我听说新成立的组织会叫做:reducefear.org?
答:不是的,这只是网站的域名。不过“减少恐惧”确实是我们的目标之一。因为恐惧,基督徒们作了一些错事让很多人成了受害者。我们曾作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们不想重蹈覆辙,让恐惧影响对话。
问:那么你会以什么名字命名新成立的教会组织?
答:某个与宗教与教会无关的名字吧。老实说,我们并非要再建立一个教会组织,而是建立一个由基督徒主导的公益组织。我们很期待事情会如何发展。
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答:并不是说新组织不会有教会机构参与,但是我们会更倾向于成立一个社会公共机构。我们不想重蹈覆辙,我们想开启新的篇章,做一些即使5到10年后再回过头来看仍然具有革新性的东西。不过谁都说不准,也许过5个月我们做的事情就不再新鲜了。我们想把工作融入时代的潮流。我们要做虚心求教的学生而非颐指气使的权威。
问:对那些比你还要保守的基督徒们你想说些什么呢?对那些仍然认为性取向是可以改变的、是一种选择的人们你又想说些什么呢?
答:在我看来,拥有这些想法都表明了人们潜意识里的控制欲。别人的性取向怎样对你很重要吗?这样的想法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鼓励人们赶快摆脱它。
问:在你试着改变的路上,我觉得你肯定也要应对别人对你,对‘走出埃及’的偏见,你怎么看?
答:不管是关于我还是关于“走出埃及”的报道都有不少失实的地方。我想说的是我过去的工作毁誉参半吧。但是现在比起计较得失,我更愿意全身心投入新的工作中,去做一些真正符合时代趋势的事情。想到这里,我的信念与之前的保守立场其实异曲同工:让我们做一些改变,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