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众对性学专家被曝光的私人生活宽容以待
这篇文章刊登在2015年3月7号纽约时报的a1页,爱白志愿者白白翻译。
图1:左为中国性学家李银河,声明了她的伴侣为跨性别男性。她说:“我发现中国民众可以做到海纳百川了。”
【纽约时报北京报道】李银河这位中国性学研究界的领头羊,已经震撼了这个谈性色变的国家三十年之久。
这位受过美国教育的社会学家为中国人揭下了一夜情的神秘面纱,谱写了虐恋的赞歌并且致力于呼吁色情合法化。她同时还是中国同性恋者心目中的英雄——多年来,坚持向中国立法机构呼吁同性婚姻合法化,尽管希望始终渺茫。
去年12月,刚刚从中国社科院退休的63岁性学家李银河再一次刷新了中国人的视界,将跨性别者的爱情放到了公众面前——虽然这次并非她自愿。
事件的开端是有人在博客上责问李银河掩饰自己的同性恋者身份,李教授迅速发博文回击,声明与自己共同生活了17年的伴侣是一名跨性别者,虽然出生时生理性别为女,但是现在已经变性为男人。
“我是一名与跨性别男人相恋的异性恋女性,”李教授声明,“我将他视为一个男人。”
李银河故去的丈夫是中国著名小说家王小波,于1997年去世。
她的声明搞糊涂了中国民众,但同时也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因为在中国,跨性别男人是不多见的。但出乎李教授和其他跨性别者意料的是,绝大多数人表现出了同情与尊重。
她最早一篇回应此事的博文阅读量已经达到了36万人次。今年1月份,李银河与伴侣大侠(化名)更是登上了《南方人物周刊》的封面。这本刊物在中国拥有巨大的读者群,来自中国主流媒体的记者在采访过他们之后,撰写了充满敬意的文稿刊登其上。
“每个人都有特殊之处,让社会认知追上科学进步吧。尊重李银河们的选择,也是尊重我们自己。”《人民日报》在其官方微博上如是说。
魏小刚是一名同性恋权益社会活动家,他告诉记者说,为众人所熟知的前中国人民解放军上校、舞蹈艺术家金星,就是一位跨性别者。金星出生时性别为男,但是已经在1990年代做了变性手术。
“大众对此的理解就是一个男人的灵魂被困在了一副女人的躯体中,”魏小刚先生说,“但是说一个生物学上的女性,却自我认知为男性,就让很多中国人感到新奇了。李银河能站出来是非常勇敢的行为,并且由于她的公信力很大,她可以借此机会教育公众。”
当然,反对的声音也一直没有消失。一些反跨性别者的卫道士指责李银河假借“跨性别”一词来误导公众,也有人说李银河的伴侣并未进行过变性手术,技术上来讲依然是一个女人。
图2:左为李教授,正与她的伴侣大侠一同走出他们位于北京的公寓。
由于她的学术研究,李教授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并为政府所不喜,但她早就将那些指责她的言论抛在脑后。她说,在私人生活被披露之后,能得到那么多正面的反馈,令她颇感欣慰。因为中国已经不再被那些迂腐的人所控制了,人们变得更加宽容。
“我发现中国民众可以做到海纳百川了,”她不久前在临近寓所的茶馆中接受采访时说。目前,李教授与伴侣张先生和他们的养子一同生活在北京一所公寓内。
在1980年代晚期,李银河教授就试图纠正中国人对于性的态度。在匹兹堡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她回到了仍被毛泽东施行的清教徒式规矩所困的祖国——尽管毛泽东在1976年就已经去世了。
在共产主义革命之后,为了转移人民对阶级斗争、食品短缺以及工业化的关注,伴有性愉悦的爱被视为资本主义糟粕进行批斗。
“就像奥维尔在《1984》中所描述的那样,反对性的青少年们主张、支持禁欲,”有着下乡经历的李教授回忆起自己那耗费在挖水沟上的青春期,说,“我认识的每个人在结婚前都是处男处女。”
在她1989年的首次调研中发现,仅15%的年轻人有过婚前性行为,其中大部分还是已经订了婚,就差领证的人。
而在2013年进行追踪调查的4000个样本中,她发现有过婚前性行为的比例已经升至70%以上。
“这是革命性的变化,”她说。
虽然对于政府来说,性仍然是禁忌的。共产党员会因为婚外情而被开除党籍;性派对严格来说是非法的;广电总局依然是苛刻到会剪掉《武则天》露乳沟镜头的,尽管在这点上它已经被各种讽刺嘲笑;中国最大色情网站的经营者被判终生监禁。
当记者问到关于政府的反性政策时,李教授沉吟片刻,眼珠一转,说道:“就像在中世纪那样吧。”在2010年,22人因举办淫乱派对在南京被捕,李银河是少数几个为他们辩护的专家之一。她认为政府的举措是违反基本人性的。
这类案件中所谓的“团伙主犯”最高可被判5年监禁。“像这样的法律条款就应当被废除,”李银河说,“因为这所谓的案件中,根本就没有受害人。”
不过她也认为因同样罪名被捕的一位中年计算机教授,因拒不承认自己有罪而被判3年零6个月的监禁是一种进步。去年,上海一位在读博士因同样的罪名仅被判5个月监禁,这起案件中有多名同性恋网友见面后发生集体性行为的情节。
“老实说,只有现在这批领导者消失了,才会有可能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吧,”李银河说。
与此同时,李银河的很多研究工作仍然困难重重。几十年来,中国大陆出版商拒绝接受李银河翻译的诸多关于双性恋的著作,当然,李银河所著的一系列研究多性恋关系的学术书籍也难逃此运。
不过,李银河最近关于虐恋的短篇故事集将在今年由香港出版商出版发行。
这本故事集中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位女性因为在她所狂爱的趣味高雅的研究中犯了一个错误而遭受了惩罚。当记者问及这是否出自她的亲身经历时,李银河淘气地微微一笑,说:“当然是。”
此时,恰好李银河男性魅力十足的伴侣张先生走进了茶馆。这位前北京出租车司机有着不同于李银河的豪爽与冲动的性格。
“我俩是姻缘天注定,”张先生说。
他俩第一次相遇的情境并不浪漫。当年,寡居的李教授正在私宅与一群女同性恋者座谈,当时的张先生还自我认知为女同性恋者,在座谈会便对她一见钟情,就上前与她搭讪。由于李教授研究的敏感性,她误认为张先生只是对该研究感兴趣,便提议说一会儿在麦当劳见面详谈。
张先生以为这是约会的邀请,不禁欣喜若狂。“结果,她一看见我就拿出了纸笔,我才意识到她只是把我当做了研究对象,”张先生谈及此时,垂目一笑,“一开始确实是我暗恋她,不过我慢慢地打动了她。”
在张先生漫长的求爱过程中,李教授同时帮助他认识到自己是一名跨性别者,这一概念对当时巨大多数的中国同性恋者来说,还是天方夜谭。张先生回想,在自己自我认知为女同性恋者的那些年里,就总觉得不对劲儿,因为他自我认知为一个男人,所以他所爱恋的对象全都是异性恋女性。
回想年少时期与男性约会的经历,张先生说道:“当一个男孩把手放在我膝盖上时,我简直连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我觉得这事儿只能我对个姑娘做。”
不过从头到尾,张先生的母亲都没有批判过他,也没有逼他结婚。如今,老太太与这对伴侣同住,帮忙做饭和照顾他们14岁的有发育残疾的养子。
这些天张先生一直忙于安排李教授频繁的演讲活动,这些演讲大多在海外,下个月李银河在美国布朗大学就有一场关于同性恋权益的演讲。“我除了余生都与她相伴外别无所求,”张先生说。李教授在一旁无声地点了点头。
在公开他俩的关系时,李教授并未装腔作势。“爱是一种单纯的精神活动,”她写道,“与社会地位、年龄甚至性别都无关。”
原文链接http://www.nytimes.com/2015/03/07/world/asia/chinese-advocate-of-sexuality-opens-door-into-her-own-private-life.html?_r=0
原标题:sex expert’s secret is out, and china’s open to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