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论雷峰塔的倒掉》有感
“白蛇自迷许仙,许仙自娶妖怪,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呢?他偏要放下经卷,横来
招是搬非,大约是怀著嫉妒罢。”鲁迅先生八十多年前说的这番话,至今给人启发。
大凡看过戏曲《白蛇传》的人,虽然同意法海所言,“许仙脸上有妖气”,但
妖气归妖气,蛇精归蛇精,大家都良善地希望他俩能够平平安安地相伴一世。
对白蛇来说,峨嵋山就象“壁柜”,里面虽然安静,却被孤寂笼罩。假如她蜷
居在“壁柜”里,在压抑中苦闷地度日,永世不亮相于人间世界,不打开心扉追求
属于自己的真诚爱情,法海也许会觉得相安无事,甚至自以为怀有“爱罪人,但仇
恨犯罪”的宏大悯怀(注)。但蛇精一旦起了凡心,表现出人之常欲,有了相爱之
侣,法海就认定她犯了大忌,千方百计来阻挠。
法海不了解白蛇,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峨嵋山千年蛇精,竟然私自下山,与
许仙结为夫妻,我乃江南名僧,岂能容这孽障横行?”他对白蛇的评价,只用“孽
障”这一标签就盖棺论定了,专断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至于白蛇与许仙为何不能
结为夫妻,这份另类爱情于人于己究竟危害何在?法海的从来没有想过。“名僧”
的冠帽赋予他道德的霸权,使他的暴行有了根据,至于情理昭彰,他是用不著去顾
及的。
和尚不思凡,这是他个人的选择,无可厚非,但非要自以为是地谴责和压制令
自己难以理解的另类爱情,不但给别人带来痛苦,也会在日后引火烧身,以至“躲
在蟹壳里……非要等到螃蟹绝种的那一天为止出不来”。
人世间真正的孽障不是诸如白蛇的异类,而是法海之流的卫道士,而当他们筑
造压制人性的巨塔时,竟没有想到这塔终究是要倒的吗?
注:这是天主教会对同性恋人群的态度,即对其表示接纳同性恋者,但反对同性性
行为。
(引文取自鲁迅的《论雷峰塔的倒掉》和田汉著的京剧《白蛇传》。月前看到网络
上反对同性恋的言论,翻出了这篇旧文。)
(原载于《桃红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