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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心情故事:爱情超越性别(上)

面对小虾的笑僵住了。因为小虾面对我的笑收敛了。 刚刚还在笑着的小虾眼底突然涌上泪来。事后许多年,我都无法忘记那天傍晚, 北京城一家肯德基餐厅里,坐在我对面的小虾的那双泪眼。 事实上,每当我想起同志,眼前便晃着小虾的泪眼。 仅两分钟前,小虾支走了大鸟。小虾故做诡秘地笑着说,我和方刚有秘密。大 鸟做出一副嫉妒的样子不情愿地走了,我知道,嫉妒是一种玩笑,不情愿却是真的。 大鸟肯定希望尽可能多地和小虾在一起。 大鸟和小虾是一对恋人,都是女孩儿,她们正在闹分手。就我所知,大鸟和小虾已经“分手”多次了,每次都又很快和好。抽烟的人说, 戒烟最容易了,我都戒过十多次了;处于某些恋情中的人也会说,分手最容易了, 我们都掰过好几次了。 大鸟最早写信给我是1995年年中,对我“为同志争取权益”表示敬意。我们成了通信的朋友,在信中,大鸟介绍了她的女友--小虾,还配来了漫画。而我 则将当时正写的《 动物哲学》中的大鸟和小虾两则文字寄给她们。大鸟和小虾后来被我归入“新生代同性恋者 ”的行列,她们成长在同性恋亚文化在中国开始初步建设之后,自我认同感很好,没有观念障碍,自由、快乐地生活着。

  1996年底,我迁居北京,到京第一天便打电话给大鸟,约她和小虾见面聊聊。 我们第一次见面约在了肯德基,那以后我们的见面多约在肯德基。 那天我准时到了,坐在肯德基门外的椅子上等大鸟和小虾,脑子里想着她们是什么样子 。忽然我的呼机响了,上面显示着:“大鸟小姐呼您,如果您已经到了, 请举起右手。”我哭笑不得,像个俘虏似地将右手举过头顶,同时注意到一个小女 孩儿从十几米外的电话亭后 面笑着向我走来。 这便是大鸟。之所以称之为“小女孩儿”,因为当年已20岁的大鸟看上去只 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大鸟和小虾直言相告,我远不如《同性恋在中国》书中作者像上长的帅,所以她们没敢认我,所以让我举手投降。 小虾瘦瘦的。 那天的谈话像在三个久已熟识的朋友中进行,三人不时开着玩笑。大鸟后来给一位学者写信说:“方刚来北京了,吃了他一顿。以前觉得他很神秘,见了面,原来就像邻家的大哥 。” 小虾很调皮,连着几天清晨在我的呼机上留言,弄得我睡不成懒觉。我打电话抗议,她的留言便索性改为:“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 那以后又与大鸟和小虾见过几次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要见面,只是天南地北地胡扯一通,彼此都觉舒心。

  于我而言,大鸟和小虾向我展示了一种自由、本真的生存状态,与异性恋主流社会的郁闷与压抑形成鲜 明对比,让我时时感受到生命原初的美丽;于她们而言,能够有一个理解她们的大哥听她们随意地、信赖地讲自己的心里话,本身也是一种放松吧?我想。在我的心目中,大鸟和小虾永远是快乐的。 然而,小虾的眼里涌上了泪水,在傍晚的肯德基餐厅里,在大鸟刚刚离去的时候。 我愣住了,刚刚我们还在胡乱地开玩笑,小虾的突变让我吃惊。 小虾的泪已经蓄了很久了。 小虾说,她再一次提出分手,这次绝不回头了。 小虾说,她不可能不去爱一个男孩子,而大鸟无法接受那个男孩子。她试图将自己的心给两个她同样深爱的人,但她发现他们是那样的水火不相容。 小虾说,她曾想选择大鸟,但是,她知道和大鸟不会有“结果”,所以,还是选择了那 个男孩子。 小虾说,她爱大鸟。 小虾说,方刚你不要告诉大鸟我还爱着她,我想让她以为我不再爱她了,这样 她便可以不再爱我,慢慢忘掉我。 小虾支走大鸟,就是为了对我讲这份心情。除我之外,她还能对谁去讲呢?不对任何人讲,她年轻的心又无力承受。小虾伴着泪一遍遍说,不要告诉大鸟我还爱着她。 我说,小虾你这又何必呢?你还是应该让他们两个人彼此接受。小虾说,方刚你不懂, 我发现自己也无法同时接受他们俩,我太累了。 于是我便无话可说。 我和小虾道别的时候,小虾的心情并未好转,脸色暗暗的。我知道自己帮不了 小虾。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着小虾,也祝福着大鸟。

  那是第一次有同性恋者当着我的面落泪,我深深地被小虾和大鸟的爱情所震撼着。我后来对许多人讲起小虾那天的眼泪,当然,我没有说出小虾的名字。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我一样被小虾的眼泪震撼。我震撼,是因为我目睹过太多同性恋者的情感波折,深深知道他们内心承受的压力与酸楚。我原以为这压力与酸楚不会在小虾和大鸟这一代身上延续,但事实打破了我的幻梦。 我们都是社会中的人,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无法完全逃脱社会的掌握。 那以后我再未同时见过小虾和大鸟,我知道她们还保持着联系,通电话,写信, 偶尔一 起逛街。有两次我呼大鸟的call机,极巧,小虾都和她在一起。我便想, 是否我们三人 原本便应该再坐在一起呢? 以后的几年间,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再没有我刚到北京时那样的小聚。

  小虾与男友的感情发展很好,而大鸟已迅速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同性恋者,将全国许多女/男同志的地址输入自己的电脑,帮他们彼此建立联系。1998年,她帮助我做了许多女同志的调查工 作。1999年,她还参与编辑了一本女同志刊物。 我因为《同性恋在中国》一书被人告上法庭后,接到大鸟的传呼,表示愿意为 我提供帮助,让我很感动。朋友多久不联系,也是朋友。 小虾的消息几乎没有,两年多无音信的后的1999年4月1日,我的呼机又响起她的 留言:“节日快乐。”在愚人节到来的祝福,让我想起小虾当年呼我起床 的玩皮,一时间竟百感交际,鼻子酸酸的。当天晚上给她写了一封信,完全是当年在一起胡说八道开玩笑的语 气,夸奖了她一番,并且说:“我和大鸟有许多共同之 处,比如,我们都喜欢女孩儿。” 几个月后与大鸟通电话时,她告诉我,小虾把那封信传真给了她。我大叫着“ 岂有此理 ”,却想着当初我们三人一起说笑的场面,心里暖暖的。

  猫咪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女同性恋者。我们是在一次会议上相识的。当时她生活 在很遥远 的一座城市。我们谈了三个多小时,很投机,散会后又互通了几次电话, 闲聊时完全是朋友的感觉了。 我们一度失去了联系,我几次搬家,但我清楚地记得曾寄信和书给她,却毫无音信,我便以为她也搬家了。两年后再度恢复通信的时候,她说:“上帝作证,我 没有收到你的信和书。我已经13年没搬家了,但这13年中邮差成了我最不信任 的人。” 我和猫咪在信件中互称哥们儿。猫咪说,再见面的时候,要与我大碗地喊酒, 大口地吃 肉,谈论天下谁是英雄。我便忙回信求饶,说,求您了,咱们还是喝茶吧。 猫咪便笑话了我 一番,说:你还算个男人吗?!又说,若是在女孩子面前多喝几杯, 怎么说也是应该的。 猫咪对我到北京生活羡慕得要死,闹着也要来。说一是为了这里的文化,二是为了这里 是中国惟一有女同志聚会的城市,三是为了躲开父母亲人加给她的压力。 猫咪委托我代为找工作,这可难为我了。猫咪虽然一望而知聪明绝顶,属于那 种机灵得 流油的女孩子,却只有高中毕业文凭,仅这一点在北京混饭吃便挺难的。 我便给她出主意说 ,文凭制度是对人才最大的压制,是最不公平的,所以我们要勇 于挑战它,而挑战的方式呢 --去买一张假文凭。

  猫咪果然托深圳的朋友买,但她又担心露馅,最后还是没买。 猫咪有一次写信给我,落款是:“拥抱你的猫咪。”我便顺着回信,说:“我觉得你的 拥抱很特别,很美妙。”猫咪在回信中画了一张大笑脸,说:“你的话初读很暧昧,再读很幽默,令我啼笑皆非。等我去了北京,你就会发现这个拥抱过你的人剃着平头,身着t恤长裤,架着墨镜--一个小伙儿,感觉还美妙吗?” 猫咪终于要来北京了,来之前不忘记问我:“北京的姑娘们漂亮吗?”又说: “其实我 觉得不该问这样肤浅而色迷迷的问题,但又实在忍不住,因为女人的美丽 的确如一块磁石般 吸引着每一个人,你意下如何?”我忙回信表示赞同,猫咪在下封信中说:“说到漂亮女人 ,真是我们的共同语言了,好女人如一本书,一辈子都看不完。可惜呀,你老兄只能守着夫人读她一个人了,如果胆敢越雷池一步,连我都不会答应。”

  猫咪到北京后,换了几次工作。猫咪写得一手漂亮的好文章,我一度将她介绍到一家杂志社,但最终没有谈妥。但她第一次见面便看上了那家杂志的编辑部主任, 不断向我打听她的情况。后来我到那家杂志工作过一段时间,猫咪便让我捎话给那位漂亮的职业女性:“有一个人,从第一眼看到你,你的形象便永远地烙印在她的心里了。” 猫咪以她的聪明和干练很快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不菲。猫咪在单位公开了自己的同性恋身分,没有任何人对她抱有偏见,至少表面是这样。北京毕竟是北 京,猫咪应该感到快乐了。 猫咪后来有了一个女朋友,据说很恩爱,对我提起那个女孩儿的时候,她总是称之为“ 我老婆”。

  猫咪曾见过我太太一次,我们三人,还有大鸟一起去听过一次精神分析讲座。 聪明绝顶的猫咪在讲座散后便一路指出讲演者的诸多失误,让我无话可说。 写这文字的时候,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猫咪了,不知道她生活得怎么样。1998年的 中秋节,我的呼机收到过她的一个祝福留言。 猫咪曾说要请我吃饭,但一直未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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